阿贝尔的荒诞文学

标注: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一直在努力。
相逢就是缘,产出的本质永远是热爱,即使以后我淡出了哪个圈子,但我的文字永远在这里。

《开封奇谈 续》番外01《天涯若比邻》

国庆节快乐呀!!!
熬了一个月的番外,终于出来啦~


正文——

在这个季节出远门,寒风凛冽,可真是磨人。
包拯瑟缩着坐在马车里,身上除了披风外,还盖了层毛毯,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染了风寒。
“阿嚏——”包拯再次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看向一旁只披着披风也依旧淡然自若的公孙策,有些不服气道:“先生,你也太厉害了,难道你不觉得冷吗?”
“大人过奖,”公孙策面不改色微微点头,“如果大人也能如学生一般每日早起锻炼,想来也不会如此……”他顿了顿,看着包拯的眼神里多了些许嘲笑的意味,“羸弱。”
果然,包拯一听到这个词就炸毛了,他一把掀开毛毯,状似凛然道:“先生!我哪里弱了?!我明明很强的!阿、阿嚏——”他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要喷出来了,赶忙又将毛毯扯过来,重新把自己裹了起来。
公孙策靠在车壁上,双手环抱,看着他轻蔑一笑,“是是是,大人确实很强,整个开封府里,也就大人染了风寒,可不是挺厉害的吗?”
“……”嘴真毒。
包拯再不敢顶嘴,只乖乖地缩在马车的一角,马车安静下来,没一会儿他便昏昏欲睡。
“大人——”包拯刚要睡着,展昭的声音便在马车外响起,他打起精神,迷蒙蒙地回了句,“怎么了?”
“外面风雪太大,不宜再赶路了。”展昭轻轻挑开车帘,将头探进来,然后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马车里果然很暖。
展昭满意的笑了笑,才道:“方才白玉堂快走几步,已经在前面不远处找到了客栈,所以属下来请示大人,是否先留宿一夜,待风雪过后再行出发?”
未等包拯做出反应,公孙策便点头道:“冒着风雪赶路总归有风险,再加上大人生病,休息调养一下比较好。”
“先生!我没病!”包拯不乐意了,“我只是一不小心,一不小心好吗?”
“哦——”公孙策与展昭鄙夷地看着包拯,异口同声。
“不过风雪太大确实不好赶路,那就前面投宿吧,”包拯懒得再和他们争辩,撇嘴摸了摸肚子,“正好我饿了,去吃点热的东西吧。”
“是。”展昭点头示意,放下了帘子。



雪下的更大了。
庞籍披着披风坐在厅中,强装淡定。
没想到襄阳也会有这么冷的时候。
庞籍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看似笔直,实则因为冷风萧瑟而轻轻发抖的人,摇头轻笑,颇为无奈,“莫统领,进来吧。”
门外的人没好气的瞪了庞籍一眼,大步流星进了屋。庞籍并不在意,抬手指了指厅侧的椅子,“坐吧。”
对方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双手环抱,将头扭过一边,并不打算理会庞籍。
“庞桶,去给莫统领倒杯热茶。”庞籍也不生气,待庞桶出门后,莫尘才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敢?”庞籍轻笑一声,“莫统领可是义父身边的得力护卫,我自然是要好生招待,哪能如对待一般护卫那般对你。”
莫尘敷衍地朝庞籍抱拳,“不敢不敢,庞大人不必客气,属下既是护卫,便任由大人差遣。”
庞籍看着对方明显口是心非的模样,不由得无奈。没想到在开封有个任性妄为的白玉堂,到了襄阳还能再遇到个与之匹敌的莫尘。
不过……这个莫尘倒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对象。虽然现在他在赵爵麾下,却不似白菊花那般阴暗。眼前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个热血沸腾容易哄骗的小孩,这脾性跟白玉堂有得一拼。而且据他这几日的观察与庞桶调查的消息,莫尘此人虽算不上侠肝义胆,但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斩的也都是无恶不作的盗匪,与白菊花大不相同。
庞籍看着一脸不悦坐在不远处的人,神色复杂。
若是能让他成为自己的人……
庞籍笑了笑,“莫统领,此话当真?”
莫尘似是对他的怀疑有些不满,斜睨了他一眼,“自然是真的。”
“那好,”庞籍站起身拢了拢袍子,径直走向门口,“我等会儿有事出去一趟,你留在府里,不必跟着我。”
莫尘见状,立刻拿起靠在桌边的剑紧随而上,“那不行,王爷有令,属下必须寸步不离保护大人。”
庞籍兀地停下,转过身看着他,眼中满是讥讽。莫尘始料不及,脚步差点没收住,他有些恼怒,“你干什么?”
“莫统领不是说任凭我差遣?怎的不听命令?”
莫尘一时语塞,“我、我……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有危险吗?”
“呵……”庞籍冷笑,“莫统领还真是有心了。”
莫尘自知理亏,一时不知再说什么。
庞籍确实如师姐一般难以对付,可他并不是畏难退缩之辈,况且襄阳王让他时刻监视庞籍,这件事他必须做好。
庞籍看着对方纠结的模样,内心嗤笑,面上却无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终归是义父的人,我也不好太为难你,你若是想跟,那便跟着吧。”
莫尘似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松口,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庞籍看着他,“怎么?又改主意了?”
莫尘忙摇头,“没、没有。”
“那就走吧,时间不早了。”

天上依然下着雪,可今日不同以往,襄阳的街道上人开始多起来。
庞籍慢悠悠的走着,默不作声。莫尘则跟在他身后,时刻注意身边来往的行人。
庞籍时不时用余光瞥向身后的人,漫不经心地走着,似是无所顾忌,眼神却不停飘散,好像在寻找着什么。莫尘自然注意到庞籍的异样,眼神变得凛冽起来。可他又有些不相信,在他的眼皮底下,庞籍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看着莫尘神经紧绷的样子,庞籍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这次出来,还真没想过要干什么,只是之前没有好好看过襄阳城,想趁着今天正好得闲,好好转转罢了。谁知他身后这个笨蛋一脸防贼的模样,吓得街上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庞籍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那人,“莫统领,我真的只是出来转转,你没必要这么警惕。”
“……”莫尘摸摸自己的脸,微微皱眉,“很明显吗?”
庞籍抬手指指,“你脸上都写着了。”
“……”莫尘翻了个白眼,下一刻便换上一抹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那现在这样,大人可还满意?”
“……”和白玉堂还真像。庞籍默默腹诽,面上却一本正经,“嗯。”
“那就好……”莫尘松了口气,这让庞籍更加无奈。
看来是比白玉堂还要幼稚。
庞籍摇头,举步继续往前走,街上的叫卖声更加清晰,随着午时将近,人也逐渐多起来。莫尘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不过面色比方才缓和了许多。
“莫尘,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庞籍慢慢向前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后的人说话。莫尘没看他,只有问必答,“除夕。”
庞籍挑了挑眉,“除夕佳节,你就没有家人要团聚?”
这次莫尘没有回答,而是停下来,抬头看着天,眼神变得渺远。庞籍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转过身看着他,“怎么了?”
莫尘收回目光看向庞籍,眼中神色复杂,声音也不似往日明朗,“我是孤儿,爹娘早在我五岁的时候便双双离世,这种节,没什么好过的。”
“……”庞籍一震,显然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他本想着找个由头将人支开,却不曾想触到了别人的伤心事。
“对不起。”庞籍认认真真的道歉,眼眸也垂了下来。失去亲人的痛苦,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放过襄阳王。
莫尘似是没有想到庞籍会道歉,一时间有些无措,他掩下心中微痛,干笑道:“没事没事,这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我也快忘了,你不必介意……”
庞籍看着莫尘脸上挤出来的笑,和眼中依然掩盖不了的落寞,面上隐隐带了些愧疚。莫尘见状,心中有些动容,“你真的不需要这么在意,我早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也没当初那种痛的感觉了。”
庞籍看着对方已经绽开的眉眼,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时间长了,真的会让人淡忘一切。”
可他,永远不会忘记庞家没落的那一天。
莫尘看着他目中闪过的悲楚,不禁道:“你的事情我听师姐提起过,你……”
庞籍脸色一冷,再没了方才的松懈,“行了,无关紧要的话题到此为止。”他拂袖转身,朝着人流涌动的地方走去。
“……”莫尘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渐渐没入人群。
明明身处闹市,人声鼎沸,庞籍身上却透出一股寂寥。那个背影好似迷幻,仿佛下一刻便会被世间浮华所湮没。
那个背影,让人莫名心疼。
莫尘咬咬牙,暗暗骂自己,对方可是十足奸诈的小人,他同情那人作甚?做好襄阳王交给他的事就好。
他没再想太多,举步跟了上去。
庞籍缓步走在人流中,听着周围襄阳百姓因为节日到来的欢呼雀跃,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孤寂感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奔涌而来。
这个时候,开封应该也是热闹的吧?
还有开封府,应该也和以往一般,热闹得紧。
只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
这些日子在襄阳,虽然他并不经常出门,却也听得府中下人议论纷纷,他便也大致了解了襄阳的情况。襄阳当地的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称襄阳王是一个清廉的好王爷。他也抽空亲自转遍了襄阳的大街小巷,发现这里可谓是世外桃源般的好地方。
庞籍不免有些感慨。
若是这赵爵安分守己,其实他会是个好王爷,好臣子,他会造福一方百姓,得到更多人的赞赏,流芳百世。
只可惜,权欲熏心,终于还是让百姓口中称颂的好王爷变成了如今这般豺狼虎豹的模样。
赵爵不仅将自己彻底逼上了绝路,还害得不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赵爵啊赵爵,害人害己,你可明白?
人流越来越汹涌,庞籍的身影也越来越远。莫尘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去,奈何人潮拥挤,死死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让开,让开!”莫尘有些恼怒地推开那些人,可庞籍却一转头就不见了踪影。等到莫尘完全摆脱人流,庞籍早已经不知去向,他站在庞籍最后消失的地方,懊恼地跺脚,一跃而起落在屋顶上,眺望整条街道。
没人。
莫尘脸色彻底黑了。
这件事如果被襄阳王知道……他不敢再往下想,一纵身消失在了屋顶。
必须赶紧把人找回来。
庞籍被人流挤得难受,回身刚想唤莫尘,却发现自己早已与他走散。
“莫尘?莫尘?”他试探性地叫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庞籍勉力站稳,又再三确定莫尘已经寻不得自己之后,他冷然一笑,转身向着人流深处走去。



说是不远处的客栈,可直到天快黑了,包拯一众才勉强看到客栈的影子。
包拯不情不愿收起毯子走下马车,便看到客栈门口挂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里屋所陈设的物件也大都是新的。但他并未过多在意,只当这客栈是新开不久的。
直到所有人员悉数回房,安定下来之后,包拯一人站在窗前看着鹅毛大雪,才恍然想起今天是除夕。
他突然又想起了庞籍。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在一起吃团圆饭的,饭后还一起去了灯会,然后……
包拯的目光渐渐变得辽远,带着些许沉沦与悲哀。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一切终于还是变了。
“大人,下去吃饭吧。”
公孙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包拯早已飞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嘴角又挂上以往的那抹笑。
“来了。”
……


“先生——”包拯笑嘻嘻地推开门,走到公孙策身边坐下,一脸谄媚,“今天除夕,咱们都吃了快一个月的素了,你看……咱们今晚是不是该改善伙食了?”
公孙策拨着桌上的算盘,头也不抬,“大人觉得开封府的预算能让我们吃什么?”
“这个……”包拯尴尬地挠挠头,“我觉得……”
“说不上来?那学生就替大人好好算一算——”公孙策合起账本,抬眼看向包拯,一提算盘,中气十足道:“上月初十,大人你不顾众人反对,拿着开封府的经费买了静儿姑娘演出的门票,上月二十,展护卫为了救你又砸烂了栖霞馆的花园和太白楼的后院,还是上个月,三十,你因为与庞大人置气砸烂了庞大人家书房的玉石砚台,这些加起来一共四十五两三钱!”他停下来,吸了一口气,又接着道:“由于大人你上个月的铺张浪费,导致本月开封府入不敷出,开封府今年连年货钱都没有,更别提今晚吃什么,所以大人,”他转头和蔼地拍拍包拯的肩,面上尽是笑意,“你说,这要怪谁?”
“……”包拯咽了咽口水,大气都不敢出。
按照惯例,这个时候就应该……
“啪——”
“啊——”包拯呲牙咧嘴地捂着左脸,眼里噙着泪花,“先生!君子动口不动手!”
面对包拯的严厉控诉,公孙策只是轻轻擦了擦算盘,面不改色,“大人,仓廪实而知礼节,咱们开封府空的连只老鼠都没有,学生也就不必再君子下去了。”
“……”包拯不服气地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就知道欺负我……”
“大人——”张龙赵虎、王朝马汉四人涌入房间,兴高采烈地看着包拯和公孙策,满脸期待,“大人,今日除夕,咱们今晚伙食是不是该改善改善了?嘻嘻……”
“嘻嘻?”
公孙策皮笑肉不笑,咧了咧嘴,面色又冷下来,“很遗憾地告诉你们,由于这两个月以来包大人的不检点行为,导致开封府的经费空前的紧张,所以——伙食是不可能改善的,灯会也是去不了了的……”
众人随着公孙策的话语渐渐蔫了下去,无精打采,公孙策见状一笑,“不过……”
“不过什么?”众人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公孙策,后者依然笑眯眯,但眼里多了些恶作剧的意味,“不过……米饭可以多吃点。”
“先生啊!!!”
除夕佳节,开封府又是热闹温馨的一天啊。

与此同时,庞府——
“快快快,这边,这边!还有那边,那边!”庞籍站在大厅中央,忙得不可开交,众人被他指挥得手忙脚乱,一个家丁手一滑,就把前两天庞籍刚淘回来的上等花瓶给摔了个粉碎。
“少爷对不起!小人不是故意的!”
这人是新来不久的,今日头一次来到正厅,也是第一次看到庞籍,自然不了解他的脾性,吓得瑟瑟发抖地就要对着庞籍跪下,被庞桶一把拽了起来。
“大人?”那人有些讶异,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庞籍,发现对方根本没看他,依然在忙着指挥众人装饰前厅。
“公子不喜欢这些虚礼客套,下次小心些便是,去忙吧。”庞桶拍了拍那人的肩,示意他放松下来,便走到了庞籍身后。
“公子,天太冷,先回房吧,这里交给小人就行了。”庞桶抬手理好庞籍肩上松垮的披风,微微笑道:“若是感染了风寒,老爷回来可要心疼了。”
“不行,今日父亲回来,本公子要亲自打点,给父亲一个惊喜,哪能放心交给你们?”庞籍回过身看着他,笑得神采飞扬,“再说了,我哪有那么弱啊?”
“可是公子……”庞桶还想说什么,庞籍却没有再看他,转身又忙了起来。庞桶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着在后面帮忙。
一个早上过去,整个大厅才算是勉强有了点样子,众人却已经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最初指点江山、颇有气势的庞籍也瘫在了椅子上,拿着茶杯有气无力的抿了一口。
庞籍拿着方才因为热而被庞籍甩到一边的披风,微微俯身道:“公子,这都差不多了,时候也不早了,您要不要先……”
还没能说完,一小厮便从门外跑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少爷,老爷的信——”
“父亲的信?快拿过来!”庞籍站起身快步走到庞桶面前,抢先将信夺了过去,“让我看看父亲大人都说什么了。”他兴高采烈地拆开信封仔细阅读,脸色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
庞桶见状,忙道:“公子,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
“父亲说,他的事情没处理完,今年……就不回来了……”庞籍勉强笑笑,声音却满含低落,他低下头,转身走出了大厅。
众人没了庞籍的指挥,都停下来看着庞桶,似是在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看我干什么?公子走了就想偷懒啊?接着干!”庞桶看着自家公子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情也变得烦躁起来,他快速安排好大厅的工作之后,随着庞籍进了后院。


开封的街道因为节日的到来变得更加热闹,随处可见的是提着各种点心货物的大人们和拿着烟花互相追逐嬉戏的孩童。
“白、白玉堂,你走慢点……”展昭看着在不远处蹦蹦跳跳的白色身影,有气无力。
“展昭,你怎么就这点本事?堂堂的御猫,逛个街能累成这样?”白玉堂抱着一包刚买的糖炒栗子退回展昭的身边,一脸嫌弃,“爷不是才请你吃完一顿全鱼宴吗?拿出你的力气来!”
“……”不提全鱼宴还好,一提起来,展昭简直悔不该当初。
今日一早公孙策给开封府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他与白玉堂仗着有四鼠帮忙,早早就溜了出来,跑到太白楼吃了一顿全鱼宴,结果刚吃完就被白玉堂拉来做了苦力。
展昭看着怀里的大包小包,以及脖子和腿上挂着的小包裹,满头黑线,撇过头给了白玉堂一个刀眼,“那这些东西,你怎么不拿?”
“嘻嘻……”白玉堂心虚的笑笑,随后拿起一颗栗子塞到展昭嘴里,“行啦臭猫,知道你累了,不过你要这样想,咱们出来买了那么多东西回去,你家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以及张龙赵虎他们看到了,得多开心啊?”他拍拍展昭的肩,顺便将手上的糖渍也蹭在他的衣服上,“所以,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展昭翻了个白眼,随即将怀里的一半东西扔到了白玉堂手里,空出手把那人的糖炒栗子夺了过来。
“不只是我家的,也是你家的,所以,一半该你拿。”
白玉堂手忙脚乱的抱紧怀中的东西,眼睛紧紧盯着被展昭夺走的栗子,“展昭,你太过分了!”
“哦。”被恶语相向的人并没有悔改的打算,而是伸手拿起一颗栗子放到了嘴里,“彼此彼此。”
白玉堂急了,却也不能扔下手里的东西,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哎!你给我留点!”
展昭一挑眉,将要送到嘴边的栗子递到白玉堂面前,就在对方喜滋滋要够到的时候一缩手,放到了自己嘴里,然后不看那人已经要炸毛的模样,大踏步向前走。
“想吃的话就快点跟上吧——”
“臭猫!竟敢耍我?!你给爷站住!”白玉堂忍无可忍,拔腿追了上去。展昭灵活地躲过行人,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白玉堂,得意洋洋。
“好你个臭猫!等爷抓到你你就死定了你!”
“哦——”展昭拉长了声音,朝那人走近几步,将最后一颗栗子送到了他嘴里,“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回去吧。”
“臭猫……”白玉堂嚼着嘴里的栗子,愤愤地瞪着展昭,“等爷回去放好东西,非拿画影戳你几个窟窿眼!”
展昭不以为意朝他摆摆手,加快了脚步,“到时候再说吧——”
“你给本大爷站住!”
“……”


“公子,公子?您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先出来吃饭吧。”庞桶轻轻敲着门,颇为无奈,更多的是心疼。
“我不饿,你们吃吧。”门后传来庞籍闷闷的声音,接着便没了动静。庞桶知晓自家公子这是不愿出来,听到他的话又有些哭笑不得,“公子,您不出来不吃饭,我们哪敢自己吃啊?”
“我说了不吃。”庞籍坐在桌边,手托着腮,难过得想哭。庞桶自然听出他语气不对,可自己又进不去,只能站在门外干着急,“公子,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屋内没了声音,庞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公……唔!”他还想再说什么,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正提心吊胆,可回头一看,却又放松下来,那人也松开了手。
“包大人,是你啊……吓死我了。”庞桶拍拍胸口,特意压低了声音,“包大人,你怎么来了?”
包拯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模样,自然也明白其中用意,他笑了笑,低声道:“我来找你家公子。”
提到庞籍,庞桶又叹了口气,“我家公子不知怎么了,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了,谁也不见,大人怕是要白来了。”
包拯朝那扇紧闭的门看了两眼,转过头给了庞桶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这里交给我,你先去忙吧。”
庞桶一脸纠结,“包大人,公子可能现在正在气头上呢,等会儿他要是叫小人将您扔出去,今日大街上人那么多,您可要丢脸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啊?天天盼着你家公子把我赶出去?”包拯抬手敲庞桶的脑袋,有些无奈地朝着他摆摆手,“行了行了,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快点走吧!”
“可是包大人,公子他……”庞桶将信将疑地看着包拯,又看了看庞籍的房间。
“哎呀,有我呢,放心吧!”包拯抬手搭上庞桶的肩,将他推出去好几步,“给我一刻钟,保证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小少爷!”
“……”看着一脸神秘的包拯,庞桶也不好再说什么,摇摇头便离开了。
送走了人,包拯走到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轻声道:“螃蟹,螃蟹,快开门啦——”
“臭包子,给我滚!”伴随着一声怒吼,一个东西就重重地砸在门上,然后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包拯反射性的抬手一挡,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与那人还隔着一扇门,他放下手,朝着门内喊道:“哎呦死螃蟹!你可别乱摔东西!那可是钱啊!”
庞籍本就心情不好,一听到包拯的话更是气的不行,抬手又拿起一个杯子就往门上砸,“这是我家的东西,我想怎么砸就怎么砸!死包子,谁让你来的?!给我滚!”
往日若是被人这么对待,包拯肯定得翻脸,可他知道那人不是生气,也知道那人不快的原因,便也不计较了。
“螃蟹,出来吧,听庞桶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你不饿吗?”包拯轻轻敲门,又举起手中的袋子,献宝一般捧着,用另一只手放在袋口,朝门缝扇了扇,“螃蟹,你闻闻,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包子,我排了老长的队买的,你真的不吃吗?”
“不吃!赶紧滚!”庞籍正难受着,自然没有心思与包拯胡闹,更没心情吃东西。
包拯叹了口气,声音也放低了些,“庞籍,天这么冷,你不吃东西,要是饿瘦了,饿病了,庞叔叔得多心疼啊……”
“……”
门内没有声音,包拯倾身靠在门上,认真听着屋内的动静,下一刻便猝不及防跌进了屋。
“螃、螃蟹……”包拯踉跄站稳,小心翼翼的看着庞籍,但后者并不理会他,只将门关上,回到桌边坐了下来。
包拯也跟过去坐下,他打开袋子,包子的热气与香气便溢出来,填满了整个屋子,他也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坐在对面喉结滚动的某人。
包拯伸手拿起一个包子,语气充满了诱惑,“螃蟹,你看,这包子做工多精细啊,咬上一口,肯定特别香……”
但庞籍连正眼都没给,只淡淡道:“你有事吗?没事滚。”
“螃蟹,别这么冷漠嘛,”包拯将椅子挪了挪,坐到庞籍身边,“我对你这么好,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庞籍忍无可忍,他本就心情不佳,眼前这人偏又一副看不懂脸色的模样,跟他在这儿插科打诨,实在让人火大。
包拯正想咬一口包子,便只见身边的人“噌”地站起身,他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被对方利落的轰了出去,连带他的包子也一同扔了出去。
“螃蟹你干嘛!”包拯怒而回头,险些撞上合上的门。
这只臭螃蟹也太难哄了吧?
接下来怎么办?受人所托,而且庞籍现在需要人陪,他当然得继续了。
包拯又抬手敲敲门,尽量软言软语,“螃蟹,开门,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庞籍原本就心中不快,常年不与父亲相见,如今在这团圆的除夕之日又得知父亲回不来的消息,他怎能不难过?
可今天包拯这个笨蛋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撞到他枪口上!
敲门声还在继续,庞籍的拳头渐渐握紧。
“螃蟹,开开门啊,我可答应你家庞桶让你吃东西的,你这样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啊?出来!”包拯趴在门上,想要从门缝看清里面的情况。
庞籍实在忍不了了,他一拍桌子,声音变得比往常沙哑了些,带着隐忍和冷漠,“包拯,本公子今天没心情理你,我劝你赶紧滚,不然我就让庞桶把你扔出去!”
包拯一听可不得了,他好话说尽,难道还是要得来一个扔出去的下场?!
他不禁怒上心头,用力敲门道:“庞籍!你大胆!我可是你上司,快给本府开门!”
“死包子你别不识好歹!”庞籍猛的打开门,对着包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从初次相识到科举嫌隙,家长里短到官场险恶,所有的不满和委屈,他都一股脑儿的对着眼前的人全都说了出来 。
反观包拯,他不似以往庞籍说一句顶一句,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庞籍的各种不满和委屈,看着他歇斯底里地胡闹,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庞籍的心里有这么多不快。原来即使他富有,也不都是开心的;他每次下朝都追着自己回开封府,不是因为找茬,而是不想一个人回去面对偌大空荡的府邸。
他只是太孤单了。
许是骂累了,庞籍抬起手愤愤地指着院门的方向,吼道:“包拯,我数一二三,你马上从这里消失,否则本公子就让庞桶找人将你扔出庞府!”
“骂够了吗?骂够了就吃点东西吧。”包拯仿佛对他的警告和谩骂置若罔闻,他举起手中的袋子,笑得温和,“你都一天没吃了,要是饿坏了,今晚还怎么去灯会?”
庞籍似是没有料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他愣愣地抬头,却不经意跌进那人琉璃色温柔的澄澈双眸,不知怎的,他鼻子一酸,眼中不争气的就蓄了泪,声音也带了哭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令人讨厌……”
包拯一听,心一颤,仔细看去,果然见庞籍双眼泛红,他登时就慌了,“你你你、你别哭啊!我可不知道怎么哄男人的!”包拯拿出一块帕子想要替庞籍擦眼泪,却被一把拍开。
“谁哭了!风大迷了眼而已!”庞籍瞪了他一眼,本想恶狠狠地破口大骂,可一看到那人面上的担忧和小心翼翼,又想到自己方才所为,泪泛得更凶了。
“所以说,包拯你这个人……真的……真的很令人讨厌!”庞籍双眼通红,泪也不争气的就掉了下来。
这死包子平日不是特别能还嘴吗?不是见着他就躲吗?不是不气死自己不罢休吗?怎的今日一句不还,恶语相向也怎么都轰不走?
庞籍越想越气,抬手又推了包拯一把,“你!出去!不要在这里碍本公子的眼!”
“好好好,你别哭,别哭,”包拯轻轻替他擦眼泪,颇为无奈,“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你走开!”庞籍挡开包拯的手,却一把夺过他怀里的袋子,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哎——”包拯有些懵,忙敲门道:“你怎么又进去了?!螃蟹,开门,我还有事没说呢!螃蟹!”
“站在门外说!”
“行行行,我不进去,就站在这儿说。”屋里那人还在气头上,包拯可不敢再惹怒他,要是真被扔出府,今天大街上那么多人,真是脸都要丢尽了。
他清清嗓子,靠在门上柔声道:“其实就是想跟你说一声,白玉堂和展昭这两个偷懒的,今天上街买了好多东西,开封府打算今晚烧烤,所以我想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
“螃蟹?”他试探性唤了一声。
“不去!”
“为什么?”包拯有些不解,平日里他不是最喜往开封府跑的吗?怎的今日就偏偏不愿了?明明……明明今夜庞府只有他一人。
“因为本公子不高兴!”庞籍有些恼了,拿起茶杯又往门上扔,“而且你们开封府有什么好待的?”
“开封府人多,热闹啊!”包拯理所当然。
庞籍拿包子的手一顿,随即怒道:“难道庞府就没人了吗?”
话虽如此,声音里分明带了些失落。
“螃蟹,我不是这个意思……”包拯自知失言,戳了他的痛处,直起身对着门道歉,“对不起。”
门内没有再传来声音,包拯以为那人又生气了,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门内又没了动静,包拯更加难受了。
他是不是又闯祸了?事情是不是又办砸了?
“瞎道歉什么……”伴随着一声嘟囔,门便被打开了,庞籍站在门口看着垂头丧气的人,脸色有些别扭,“本公子也没说开封府不好……”
“螃蟹你出来啦?”包拯看着眼前的人,立刻喜笑颜开,“那你今晚会去的吧?”
庞籍扭头不看他,“本公子什么时候说要去了?你别自作多情啊……”
“我不管,吃了我的包子就得答应我,”包拯知道庞籍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也越发放松,他搭上对方的肩膀,笑嘻嘻道:“反正你得去,或者我现在就把你拖过去。”
“别别别,本公子事务繁多,不像你整天游手好闲,等我把府内事情处理完再说。”庞籍抬手想要拍掉肩膀上的胳膊,被对方搂的更紧,他愤愤地瞪了一眼,却毫无作用。包拯丝毫不理会庞籍要吃人的神色,只道:“这可是你说的,晚上一定得来啊!说定了啊!”
“我说什么了就说定了?”庞籍挣脱束缚,眼神暗了暗,回身就往屋里走,“我不去。”
“螃蟹——反正你晚上也没什么事,大过节的,大家一起不是更有意思吗?”包拯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衣袖,将人拽了回来,摇晃着他的胳膊,“螃蟹,你就去嘛,去嘛,多好玩啊……”
庞籍实在被磨得没办法,只能妥协,“行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不过要等我事情办完,还有——”他抬手挡住包拯凑近的脸,嫌弃地别过头,“赶紧停下你这个愚蠢的动作,本公子不想和你犯蠢!”
“行行行,”包拯将人放开,又替他整理衣衫,露出计谋得逞的笑,“那就说好了,晚上开封府见。”
“行了,知道了!”庞籍翻了个白眼,状似烦躁地推开包拯的手,走进屋就把门关上了。
包拯目的达成,也不在意自己又被关在门外,只笑嘻嘻道:“螃蟹,不许失约啊!”
“滚——”







莫尘几乎寻遍了襄阳的街道,却依旧不见庞籍的踪影。
凭他的本事,不可能找不到一个无意走散的人,除非……是对方在有意躲着他。
莫尘眼神一凛,周身散发着寒气。
莫非真如襄阳王所说,庞籍外出是为了向小皇帝的眼线传递消息?!
此次他把人跟丢了倒还可以瞒着,可若是日后真出了什么事,襄阳王查出来,他该如何交待?会不会连累师姐?他……
“莫尘,想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莫尘猛的回神,他回头一看,自己方才拼命寻找的人此刻就近在眼前。
“庞籍?!”莫尘握住那人的双肩,力道大得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嘶吼,“你刚才去哪儿了?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说!”
庞籍仿佛对这个状况有些始料未及,他愣愣地举起手中的包裹,“我发现与你走散后,也没太在意,就自己先去买东西了,你……怎么了?”
看着对方一脸茫然,莫尘才想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有些无措地松开了手,朝庞籍拱手行礼道:“对、对不起,属下僭越了,大人恕罪……”
若是被庞籍察觉到什么,那就糟了。
莫尘咬紧了牙。
庞籍理理衣衫,淡淡看着额角已经渗出冷汗的人,心中嗤笑。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莫尘是赵爵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赵爵又怎会不知他看得出来?
今日这一出,不过是小小的试探罢了。
“无事,想必莫统领也是太担心我的安危,我又怎会怪你?”庞籍无所谓的笑笑,示意他免礼,仿佛毫不在意。
“谢大人。”虽然不知庞籍说的是真是假,但他总得把话接下去。
庞籍看着似是松了口气的人,微微一笑,“不过莫尘啊,有些事情,你还需要多向你师姐白菊花学习。”
莫尘皱眉,“属下……不知大人所指?”
庞籍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把手中的东西递给莫尘,转身便走。
莫尘看着那人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不禁打鼓。庞籍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指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襄阳王的内线了?还是在盘算着如何对付他?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其实他什么都没发现?
心中的疑问就像是羽毛一般不轻不重地撩拨着,驱使他去寻求答案。
事实上他也那么做了。
莫尘加快脚步赶上庞籍,侧头看着他,“庞大人,方才的话到底是何意?”
庞籍闻言轻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算是寄人篱下、替人办事,所以有些话不便说得太明白。不过既然你执意要听,那我就直说了。”他顿了顿,面色变得阴沉,“莫尘,内应这种事情,不适合你。”
莫尘心一惊,握剑的手紧了紧,却平静道:“属下不明白庞大人在说什么。”
“呵……这时候再装疯卖傻,就显得有些没意思了。”庞籍冷笑,停下来看着他,“你不必不承认,垂死挣扎反而显得你特别愚蠢,即使我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更不能对你怎么样,当然,也不会对你设防,相反的,我还会积极配合你,毕竟,我行的正,坐得端,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义父那边无法交待。”
“你……”莫尘有些难以置信,事情好像有点太简单了。
庞籍不理会他的诧异,接着往前走,“不过,既然我配合了你,那你,是不是也该配合我?”
莫尘眼神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提醒莫统领,做人该聪慧些罢了。”庞籍走到一个摆满小饰品的小摊前,抬起手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挂在架子上的平安符,“你是义父的心腹,义父派你来我身边,说是保护我的安全,但实质上,就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公子,这个平安符很便宜的,要不要买一个送给心上人?”那个小摊主谄笑地看着两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莫尘瞪了一眼,乖乖闭了嘴。莫尘从怀中摸出钱袋抛了过去,冷声道:“这个摊子,我们少爷买下了,滚!”
“哎——好嘞!”那人得了钱,喜笑颜开跑走了。庞籍对此视而不见,若无其事的挑选着摊上的饰品,仿佛真是来采买礼物的小公子。
“没错,义父并不信我,说到底,我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庞籍拾起一个刻着“希”字的平安符,放在手中把玩,神色清冷,“襄阳王有我要的权势,我身上有他要的东西,互惠互利,他唤我一声义子,我尊他一声义父,不过如此而已。”
“……”莫尘不知道庞籍为什么突然跟他说这些,要说这人突然与他交心,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到底打什么算盘?
庞籍瞥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人,轻笑一声,“像今天一般的情况,往后还会出现很多次,你可以选择对义父如实相告,也可以选择视而不见。我早已是亡命天涯的人,若不是义父相助,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襄阳王权势滔天,我不会愚蠢到自掘坟墓,但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就别想着去碰,否则一旦陷进去,谁都救不了你。”
莫尘平日最不喜别人模棱两可的威胁,虽心中气恼,却也笑道:“那依照大人的意思,是要属下阳奉阴违、背叛王爷了?”
“呵呵……我与义父同舟共济,你又何来背叛之说?”庞籍抬头看他一眼,神色意味不明,“我只是想提醒你,有时候所见的未必就是真的,捕风捉影、猜忌不断,在利益取舍之间,你觉得襄阳王是选择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莫尘眼神闪烁,握剑的手愈发紧。
“不过,若是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不利于我的事情,那我就不介意替义父清理门户了。”庞籍的手缓缓抚过架子上的手链,然后摘下一条带着银铃的手链,轻柔地绑在了莫尘的手上,他面上带笑,眼神却闪着寒光,“当然,论武力,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你真的胆敢背叛我,你就会知道,得罪一个小人是多么可怕。还有,这手链就当做是我送你的礼物,我不希望看到它消失。”
莫尘听着对方仿佛茶余饭后闲聊般的语气说出来的威胁之语,内心窝火,却只能咬牙切齿应下来,“……属下知道了。”
“知道了最好。”庞籍满意的点头,将方才挑选好的平安符放入袖中,他拢紧身上的袍子,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淡漠,“那就回府吧,今日除夕,义父在王府设宴,我们可不能迟到了。”
“是。”





开封府的烧烤较往日来说并不特别,只是庞籍已经没了再与他们热闹的心思。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锦衣华服,突然笑了笑,内里含了些许苦楚。
庞府从未如此热闹过。
他无兄弟姊妹,父亲又常年在外经商,一年下来面都未曾见过几次,更别说在一起吃饭了。
虽然他平常与包拯不对付,却很羡慕他有开封府众人陪着,只是从来没说过罢了。
庞府虽大,下人虽多,可他真正在乎的人却一个都不在,终究还是太寂寥了。
“展昭,你怎么抢大哥给我烤的鱼?!”白玉堂站起身去夺,展昭侧身轻松避开,顺带咬了一口手里的鱼,然后满足地咂咂嘴,“好吃。”
白玉堂见状不禁火冒三丈,“臭猫,你太过分了!”
展昭却不在意对方要炸毛的模样,一本正经道:“鱼,我买的,我拎的,调料,我配的,炭火,我烧的,所以,该我先吃。”
“你!”白玉堂抄起桌边的画影,朝着展昭冲过去,“爷今天跟你没完!”
卢方示意韩彰和徐庆将人拦下,有些无奈道:“五弟!别胡闹,大哥再给你烤就行了,不可如此无礼!”
展昭早料到白玉堂会被哥哥们拦住,根本就没动过,站在原地一边吃鱼一边看四鼠对着白玉堂说教,颇为得意。
“二哥三哥,你们放手,我今天非要教训这只臭猫!”白玉堂挣扎着要过去,被四鼠死死拦住,原本他已经打算放弃,但在看到展昭得意洋洋的神情时,火一下子又蹿了上来,“展昭,你笑什么?有本事像个真男人一样决斗,你给本大爷过来!躲在我哥哥们后面算什么英雄?”
“展某不是英雄,也从不自诩英雄。”
“你!”
“五弟莫要胡闹,四哥的鱼让给你了。”蒋平将新烤好的鱼串起来,递到白玉堂面前,“我烤的可比大哥烤的好多了,你闻闻,多香啊。”
“……”白玉堂停下动作,将剑收了回来,“确实……”他伸手刚要接,就只见一道红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对面冲过来,一把将烤鱼抢走了。
“确实很香。”展昭闻着手里的鱼,眼睛里星辰闪烁,张口正要咬下去,就被公孙策拿着算盘敲了脑袋,鱼也被抢走了。
公孙策将鱼递给处在炸毛边缘的白玉堂,收起算盘看着一脸委屈的展昭,故意板起脸,严肃道:“展护卫,不可胡闹,卢义士依你,我可不容许。再怎么说,你比白五爷年长,也算是他的兄长,怎的如此不懂礼让?仗着卢大哥护你就任意妄为?你可知错?”
“知道了,先生。”
看到展昭被公孙策治得服服帖帖的模样,白玉堂还颇为得意,但转念一想,登时又火了,“公孙先生!我才不需要他礼让!他才不是我兄长!他就是一只臭猫!”
“五弟!”卢方无奈扶额,自家五弟就是这样,稍不注意又惹到他了。
“是吗?”展昭挑了挑眉,随即一个闪身来到白玉堂身边,趁着对方因为他的突然靠近愣神,将那人手中的鱼又夺了过来,“那展某就不客气了。”说完他又咬了一口,得意洋洋。
白玉堂握紧手上的画影,狞笑着走向对面,“展!昭!”
院中顿时雪花飞舞,一片狼藉。四鼠与公孙策看着凌乱的后院,满脸黑线。
包拯本是在一旁看着自家猫鼠大战,不经意一瞥,就看到了独自坐在桥栏上怅然若失的人。仔细一想,自庞籍到了开封府,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这时候更是一个人待在一旁,默不作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他敛下笑容,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慢走了过去。
“螃蟹,怎么了?”包拯提起衣摆坐在那人身侧,轻声细语,“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听到包拯的话,庞籍才回过神,整个人却愣愣的,六神无主,“我没有不开心……”
包拯有些无奈,“你脸上都写着呢,还骗谁?到底怎么了?而且你都没怎么吃东西。”
“没事,”庞籍摇摇头,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情,“本公子只是吃不惯你们府里的东西而已,你瞎担心什么?”
包拯自然看得出眼前人心中在想什么,却也不道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是是,我们开封府的伙食没你们的好,那就不吃了,咱们去灯会吧。”说完他便拉起身边人的手,朝着门外走去。
公孙策见状,疑道:“大人,你们去哪儿?”
包拯闻声停下回头,“灯会啊,先生,一起吗?”
白玉堂站起来愤愤地瞪了展昭一眼,转身往外走,“臭猫,爷去灯会了,你就吃你的鱼吧!”
“我也去。”展昭放下鱼,兴致勃勃地跟上了白玉堂的步伐。
庞籍愣愣走了几步才回过神,立刻停下来想要抽出手,奈何对方力气大的很,“死、死包子等等,谁说本公子要去灯会了?放手……”
“就当去散散心嘛,”包拯回过身看着一脸不悦的庞籍,咧开嘴笑了笑,“而且听说今年还可以放河灯许愿哦,你就没有什么愿想要实现的吗?”
“……许愿?”庞籍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这自然逃不过包拯的眼睛,他趁热打铁,拉着庞籍加快了脚步,“行了,快走吧,否则可就要错过了。”
“……好。”庞籍没再挣扎,任由着包拯拉着他出了开封府。


开封城素有除夕灯会的传统。除夕夜一家人吃完年夜饭之后,便会结伴而行前往灯市,去参加一年一度盛大的除夕灯会。有心上人的男子或女子便会趁此灯会佳节,将手中灯笼送至心仪的人手中,若是那人接了,两人交换信物,便算是定了情。
展昭与白玉堂一进灯市便被街边烤鱼的小摊吸引,早忘了公孙策嘱托他们好好保护包拯的事情。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想拿奖品,架着公孙策就去猜灯谜。于是乎原本一起出来的一众人,到最后只剩下包拯和庞籍两人。
两人提着方才进市时买的一模一样各署名字的灯笼,慢悠悠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说话,气氛有点诡异。
“包大人——”
一个欢快轻灵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包拯闻声回头,顿时喜笑颜开,“静儿姑娘!”
苏静儿走到两人面前,微微行了一礼,笑道:“包大人,庞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静儿姑娘……”包拯挠头笑笑,透着一股傻气。庞籍没有他那么激动,只是朝着苏静儿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啊!静儿!”包拯看着苏静儿手里的灯笼,委屈地噘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你的灯笼要送给谁?你是不是要嫁人了?”
庞籍本在游神,被包拯这么咋咋呼呼的吓了一跳,他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往包拯头上赏了一巴掌,“死包子喊什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静儿要嫁人了……”包拯可怜巴巴地看着庞籍,看得他一阵烦躁,却还是耐心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她手里拿的是庞家旗下产业的灯笼。”
包拯转头看去,果真如此,“什么意思?”
苏静儿笑了笑,“包大人,我这是在帮庞大人家的店铺做宣传呢,至于心上人……”她突然红了脸,小声道:“展大人今天没来吗?”
原本听到上一句,包拯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可一听到后半句,脸又立刻垮了下来,“我就知道你喜欢展护卫……静儿要嫁人了,哇呜呜……”
“死包子闭嘴,吵死了!”庞籍烦躁地捂着耳朵,踢了包拯一脚。
“我都失恋了,死螃蟹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包拯揉着被踢疼的屁股抱怨,庞籍却懒得理他,转头看着一旁的苏静儿道:“不用理他,这儿有我,去吧。”
苏静儿笑着颔首,又看了一眼朝庞籍撒泼的包拯,提着灯笼便和小蛮走远了。
庞籍回头看着一脸失落的人,语气颇为无奈,“包拯,闹够了没有?”
“没……”包拯看着苏静儿远去的背影,望眼欲穿。
“行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走吧,不然河灯都卖光了。”庞籍难得没有再奚落包拯,或许是没了那份心情,他拍拍那人的肩,转身走入人群。
“螃蟹,等我!”包拯一改方才的颓丧,笑嘻嘻地又追了上去。
越往里走,人就越多起来,包拯庞籍二人被人群推搡着向前走,两人的灯笼脱了手掉在地上。
“我的灯笼!我还要送给静儿呢!”包拯蹲下身子想拾起来,奈何人潮拥挤,他左跌右撞、万分艰难才拾起了灯笼,把其中一个递给庞籍,“螃蟹你怎么都不着急啊?莫非你只是买来应景?”
“被你看出来了。”庞籍伸手接过来,满不在乎,“我可不像包大人你,有意中人。”语气虽带着嘲讽,但眼中却隐隐透着些落寞。
包拯并未注意到什么异常,也只当对方是如往常般挤兑自己,他浑不在意,“那是,只可惜静儿姑娘心里没我,哪像你,世家姑娘都巴着找上门,只可惜了那些姑娘的心思,你一个都看不上啊……”
庞籍嗤笑一声,“不过都是些庸脂俗粉,本公子不感兴趣。”
“哦——”包拯挑了挑眉,“那你的香香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我!”庞籍被噎的说不出话,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本公子没有必要告诉你!”说完他转身就要走,被包拯拉住了衣袖,“行了行了,不闹了,”他有些无奈,这个螃蟹怎么今天这么不经逗?想逗逗他开心都这么难。
“好了,不闹你了,”包拯抬手搭上庞籍的肩,讨好的笑道:“公孙先生让我们在河边汇合,走吧。”
“哼……”庞籍没有多说话,但也没反抗,任由对方带着他往前走。
一路上庞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着周围人或好奇或欣慰的目光,他怎么都不舒服。可偏偏身边的人什么都没察觉到,依旧搭着他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
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吧。
庞籍这么安慰自己,他努力忽视那些人的注视,终于捱到了河边。
“大人,庞大人,你们……”公孙策轻皱眉头看着两人,表情意味不明。
“怎么了?”庞籍对于这种目光太过熟悉,方才在路上被人看了一路,如今又被公孙策这么一看,他终于忍不住了,“公孙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然而公孙策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吃鱼的白玉堂就插了进来,只见他看着两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老包你们是这种关系。”
“啊?”包拯有些不明所以,庞籍同样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然而众人并没有给两人答疑解惑,只是看着他们,时不时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展昭咽下最后一口鱼,才慢悠悠地抬手指了指两人手中的灯笼,面无表情道:“两位大人,你们的灯笼……是不是拿反了?”
“什么?!!”
两人同时低头看着手里的灯笼,又抬头看看对方,再想到方才那些人的眼神,不禁目瞪口呆,异口同声,“他们不会都以为我们……真是见鬼!”
庞籍一把夺回自己的灯笼,又将手里的灯笼塞到包拯手里,“真是倒霉!本公子的灯笼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怎么知道?!”包拯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又想到了什么,“难道是那个时候……”
听到包拯的话,庞籍了然,随即怒道:“都怪你!捡个灯笼也能弄错,笨蛋包子!”
“臭螃蟹你骂谁呢?!谁笨了?”包拯可不乐意了,“当时你怎么不自己捡?而且黑灯瞎火的,两个灯笼那么像,我怎么分得清?”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错!哼!”
包拯撸起袖子,“臭螃蟹,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何为天理!”
庞籍见状不甘示弱,将灯笼扔在一旁,摩拳擦掌,“本公子怕你啊?来来来!”
白玉堂上前拦住要大打出手的两人,“行了,你俩就别欲盖弥彰了,我们都看到了……”
“白玉堂你别胡说!看到什么了你就看到?”庞籍一把甩开白玉堂的手,一脸认真,“这只是个误会!”
“没错!”包拯抓牢自己的灯笼,愤愤地瞪着一旁早已张牙舞爪的人,“谁喜欢那只臭螃蟹?”
“死包子!”
“臭螃蟹!”
“……”
公孙策实在看不下去,手中寒光一闪,下一刻便听到两声惨叫,然后归于沉寂。
“先生——你干嘛又打我?”
“公孙先生——你干嘛打我?”
包拯和庞籍两人捂着脑袋,齐齐看着一旁悠然自得收起算盘的公孙策,满脸哀怨。
公孙策理理衣衫,风轻云淡地将算盘收回去,“两位大人年纪都不小了,两位朝廷三品大员当街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是他先动手的!”庞籍怒指包拯,转而又道:“而且本公子又不是你们开封府的,你怎么打我?”
“先生,打的好!”包拯高兴地竖起大拇指。
“死包子你说什么?!”庞籍举起拳头就要打,被公孙策拦了下来。看着两个又要扭打在一起的人,他颇为无奈,“好了,都别闹了,还想不想放河灯了?”
“当然要放!”
“当然要放!”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又互瞪了好一会儿,然后扭头各走一边去买河灯。公孙策看着包拯与庞籍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无力望天。
白玉堂扔下手里的鱼串,一把勾住展昭的胳膊,“展小猫,爷也要放河灯,你陪爷去!”
“哦——”展昭依旧面无表情,可看着身边嬉笑的人,那双眼里分明多了一丝笑意。
众人四散着去寻找自己称心的花灯,方才的闹剧也算是过去了。
庞籍是最先回到河边的。看着周围没有开封府的人,他才提起衣摆慢慢俯下身,近乎虔诚地将手中精致小巧的花灯置于波光粼粼之中。看着渐渐随波飘远的星火,庞籍缓缓合起手掌置于胸前,轻声呢喃,似是在诉说着什么。
“螃蟹——”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吓得庞籍一激灵,他猛的站起来,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倒去,本以为会摔个大跟头,却结结实实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听得身后的人惨叫一声,然后一手将他扶了起来,“你发冠磕着我下巴了!”
庞籍站定后回头看捂着下巴的人,鄙夷道:“谁让你神出鬼没吓唬我,罪有应得……”
“谁吓唬你了?”包拯揉着被撞得生疼的下巴,含含糊糊道:“我是看你一个人在河边蹲了那么久,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谁知道你还恩将仇报了……”
“哼……”庞籍别过头,没再说什么,嘴角却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不过包拯没看到,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花灯放入水中,也学着方才庞籍的模样念念有词。庞籍本想凑过去听,却又觉得不妥,便只站在一侧静静地等着。
直到对方站起来,他才用胳膊轻轻撞了撞那人的手臂,“包子,你许了什么愿?”
“惟愿盛世清平。”包拯仰头看着夜空,目光炯炯,恍若星辰,“这世上有太多不公,百姓遭受太多苦难,我既入了仕途官场,自然要负起责任。即使再黑暗、再艰难,我还是想尽自己所能,还百姓一片青天。”
庞籍一震,他抬头看着那人眼中的星光,心底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悄悄生长着,直到长成参天大树,熠熠生辉。
他突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当年能遇到这么一个人。
包拯,也许就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
“哎,我都说完了,你还没说你的呢——”包拯弯下腰凑近庞籍,一脸坏笑,“螃蟹,你许了什么愿啊?”
“……”庞籍回过神来,抬手一巴掌覆在那人脸上,一脸嫌弃地将他推离自己,转身就走,“本公子为什么要告诉你?”
“哎庞籍,不带这样的啊!”包拯一把勾住庞籍的脖子,将人带了回来,“方才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庞籍对此不以为意,“我又没非要你告诉我。”
“臭螃蟹,你又诓我!”包拯抬手揉乱庞籍垂在身后的卷发,龇牙咧嘴,“看我不收拾你!呀呀呀呀——”
“死包子你干嘛?!本公子发型都乱了!”庞籍恼怒地挡开包拯的手,整理自己的头发。包拯看着心痒,趁着那人快要整理好的时候,又伸出手揪了一把,然后笑嘻嘻地跑远。
“死包子你别跑!给我站住!”
“略略略——小短腿,你追不上我——”
“站住!”
“偏不——”
“……”
……



耳边的歌舞升平将庞籍早已游离在外的神思带了回来。他看着身边的觥筹交错和高官们奢靡无度的模样,突然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
究竟眼前的一切是真,还是记忆中的梦是实?
原来看似理所当然的那般光景,离现在已经如此遥远了。
那时的他还是开封首富,人人艳羡,呼风唤雨,只可惜一朝倾颓,虎落平阳,他也从此踏上了不归路,众叛亲离。
想来也挺可笑的,庞府家大业大,最后却只剩他孑然一身。
“螃蟹,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恍惚间,包拯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他眼前。
愿望?
当时的他,不过是希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能够平安无事罢了。
可到头来,父亲含冤枉死,他与包拯也离心殊途,今时今日,早已不复从前。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绚丽的烟火在襄阳城的上空绽放,宣告着新一年的到来。
庞籍站起身,抬头看着被万千烟火映红的天,他突然觉得眼中酸涩,却是笑了。
别离千里相思寄,轻舟万重山,胜却咫尺天涯两无言。
知己相知,天涯海角若比邻。
“笨蛋,新年快乐。”



公孙策从客栈大堂上楼,本想回房睡下,却瞥见包拯房里的灯火还亮着,便上前敲了敲门,“大人,睡了吗?”
门内没有回应,他轻轻推开门,便看到立在窗边出神的人。
“大人,在想什么呢?”公孙策走到包拯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包拯微微侧头,“先生,你怎么来了?不早些休息吗?”
“看大人房里灯还亮着,学生就进来了。”公孙策笑了笑,又道:“大人方才在想什么?”
包拯眼神闪烁,“……没什么,只是触景生情,想起一些旧事罢了。”
公孙策虽知旧事为何,却不忍揭穿,只忧心忡忡道:“大人,到了如今,你还是放不下吗?”
包拯一怔,苦笑一声,“先生,若未曾拿起,自然没有放下,可真的拿起,挂在了心尖上,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下呢?”
公孙策有些心疼,“话虽如此,可大人,放不下才最苦。”
“我知道,”包拯低下头,垂眸看向了别处,“我没有在想他,只是苦恼于此次襄阳之行。”
公孙策摇头苦笑,他还没有说在想谁,包拯接话却如此自然,简直不打自招。
“那大人你……”
“先生,我没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公孙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摇摇头,退出去关上了门。
包拯重新看着窗外的飞雪,却见远处似是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他探出窗外仔细一看,正好看到远处夜幕中绽开的一朵朵烟花,每一朵都绚丽无比、转瞬即逝,又经久不息,将夜幕点缀得五彩斑斓。
那个方向……是襄阳吧?
那个人,就在那里。
一年前,他们之间还不是这样的。只是短短一年,一切就都变了。
他还是没能知道当初那人许了什么愿。
包拯凝视着天边绽开的烟火,目光悠远,带着无尽的苦楚与怀念,轻声低喃。
“小螃蟹,新年快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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